故乡的冬

刘天文（辉县市）

故乡的四季是以田间耕种划分的。春季播种，夏季管理，秋季收获归仓，立冬后很长一段时间，红薯下窖，腌制酸菜和咸菜，砍白菜，刨胡萝卜……地里所有粮食、蔬菜都搬到家，在没有其他农活儿时，故乡的冬才姗姗到来。

此时，如果你以为乡民们无所事事就大错特错了。趁着一年中难得的充足空闲时间，加上粮食满仓，春天开始喂养的小鸡、小猪已肥大茁壮，正是男男女女结婚典礼的大好时节。结婚前的准备工作，街坊邻居不喊而到。女人择菜、洗菜、切菜，男人用砖块垒砌灶膛，上面放上硕大的一口铁锅，一伙儿年轻人宰鸡、杀猪，清冷的空气中喧腾着火热的气氛。亲戚朋友陆陆续续到来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，互相询问着一年的收成和来年的打算，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，清晰地透露出幸福和满足。整个典礼活动需要三天时间，结束后一些人要去参加另一处的结婚典礼。一个村庄的人，和另一个村庄的人，细细攀来都是亲戚，像一个大家庭。冬季苦寒，患有疾病的老人就遭罪了，一些人没能熬过，永远地留在了冬季，丧事和典礼一样，也会聚拢一堆亲戚朋友。故乡的冬，常常如此，让乡民们在悲喜交加中度过。

如果没有风和雪，冬天不算作冬。故乡冬天的风常有，不知来自哪里，又归于何处。它们毫无征兆地掠过山岭，趟过谷底，吼叫着，撕扯着，树上残留的几片枯叶瞬间飘落，于地面、空中上下翻滚，无处安身。野外的一切，都成了简笔画，黑白的色彩，石块、树木、村庄呈现出冷峻、硬朗的线条，坦露着黝黑的肌肉，挑战着风的肆虐。故乡地处华北平原南部、豫晋交界的山区，冬季少雪，每一场雪都是大自然的恩赐。雪总是半夜降临，可以想象，早晨打开门，面对漫山遍野银装素裹的世界，会是怎样的惊喜呢？院子里、大街上早早开始有人铲雪、扫雪，雪还在下着，身后扫过的地方一会儿又落了薄薄的一层，乡民们以这种憨憨的方式迎接雪的到来。当然，堆雪人、打雪仗是必不可少的，大人也参与其中，让旺盛的精力有个口子发泄出来。

故乡的冬不止这些，还有低矮的老屋，袅袅的炊烟，成群结队的麻雀，憨厚的黄牛，顽皮的山羊，忠诚的土狗……还有我无比熟悉的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乡音。

故乡的冬来的晚，结束的早。春节过后，麦苗返青，浇地提上日程，计划栽种花生、红薯、黄豆的地块要上农家肥，然后犁一遍……农活儿渐多，乡民们的冬也就提前结束了。